中文互联网上有一个提问:什么电影要趁年轻看。答案的第一名是《人生七年》。
上个月,英国纪录片《人生七年》(7UP)播出了第九个续集。这部纪录片挑选了14个7岁儿童,每隔7年回访一次,画面从黑白到4K高清,观众能在十几个小时里看完14个人63年的真实人生。
一分钟前,男孩快活地摇晃着脑袋,接下来,热情洋溢的孩子变成害羞的少年,又变成紧张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。镜头一转,他已经56岁了,有一个妻子或一个前任,做一份工作或只有黯淡的前景。腰带束缚着他肥胖的肚子,下颚越来越宽。
时间的重量挂在观众心上。这次的主人公不是作家笔下虚构的人物,也不是名人列传,没有影视作品包装过的青春和情怀,而是14位普通人,演出平凡生活的戏剧。
对于观众来说,看这部纪录片就像参加7年一次的同学会。也有人说这是一部“恐怖片”,因为每一部都是人生不可逆的过程。
这是游戏的整部攻略,无论你处在第几关,都可能有兴趣一探结局。当7岁和14岁的孩子在镜头前谈论理想时,观众也想知道它们究竟实现了没有。
“我比第二个登上月球的人还有名”
《人生七年》最新一集的豆瓣评分是9.6分,历史上每集的得分都在9分以上,在英国本土被评为最伟大的50部纪录片之一。
年的夏天,影片在英国的电视台播出前,有的制作者反对这个名字(7UP),因为它撞名知名饮料(七喜)。半个世纪之后,这个系列的气泡迅速扩散全球,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中国观众,也为主人公的命运落泪。
底层小孩托尼,外号猴子,精力过旺。一位孕妇看到《7岁》里的托尼后,给孩子起了一样的名字。后来,托尼成为一名出租车司机。有一次载了巴兹·奥尔德林,他是第二个登上月球的人类。路人敲车窗,请求签名。猴子托尼递给身后的前宇航员,路人却大喊,“不不,我是找你签名!”
“知道吗迈克尔,我比第二个登上月球的人还有名!”托尼说。
迈克尔·艾普特是纪录片的导演,后来成为多产的好莱坞影人,指导过邦德电影,但他把人生系列视作墓志铭。
有一次,他与4个女性主人公之一的素恩参加美国电影节,街头的陌生人突然拥抱了素恩,跨越大西洋的信号认出了她,“我是看着你从7岁长大的!”
希伯来语7有“完美”的含义,在英国,有“七岁看老”之说。
半个多世纪前,伦敦动物园还没有因为拍摄《哈利·波特》而名声大噪,一群7岁的孩子围在寒酸的围栏外看北极熊。那个年代好像没有童装,孩子们穿着缩小版的大人衣服在游乐场上蹿下跳,在拍摄者组织的派对上追逐气球,素材剪辑成一部30多分钟的黑白影像,叙述者说通过这群孩子能“瞥见英国的未来”。在年,这群人将成为英国不同阶层的主力。
迈克尔·艾普特当时是个22岁的并不引人注目的助理。他在英格兰南部花了3周的时间物色合适的儿童。孩子们处在社会图谱的两端,私校富家孩子准确地预测自己未来将升入牛津剑桥;镜头里,穷苦孩子则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采访者,“大学是啥意思?”
最终找到的14个孩子,来自伦敦的上流阶层家庭、利物浦的中产阶级家庭、伦敦东区的工人阶级家庭、农村家庭和儿童福利院的孩子。
即便是黑白影像,影片的对比还是过分刺眼。上流社会的孩子在课堂上用拉丁文唱歌,学古典芭蕾,穷人孩子热衷于打架和疯玩;富家孩子自称课余时间阅读《泰晤士报》《金融时报》,因为有自己的股份,底层只想吃饱饭少罚站少挨打;有钱人家的小姐在精英寄宿学校的印花扶手椅上拍摄,穿着无可挑剔的衣服,散发出一种冷漠的气质,福利院的孩子则需要仰拍,他的眼神永远只在地板上漂浮。
主创人员有个未实现的想法,让孩子们并排站在街上,其中3个向前走,旁白说:“这群孩子里只有3个会成功。”
美国影评人罗杰·艾伯特说,“教育家和社科学者看着这些影片可能会感到绝望,因为一个人将来的生活过得怎样,其实早在7岁时就都定下了,甚至在子宫中就已形成了……”
事实果真如此吗?
来自农村的尼古拉斯挥舞着小手说,“别人喜欢到乡下度假,而我喜欢去城里。”他的回答伴随着牛羊的叫声。那次动物园的集会是他第一次去伦敦。他每天走6公里路到村庄的唯一一间教室上学,孤独和幼小的身影路过高山脚下。他的理想是研究月亮、了解飞机的构造,但他似乎离它们很远。14岁那年,他更害羞了,戴着厚厚的眼镜,从不直视镜头,把脸埋进腿里。后来他成为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教授,面对一屋子学生讲解核聚变。
中产家庭的尼尔想当宇航员,或是旅游大巴的司机,坐在驾驶座上成为别人生活的导游。他眼睛明丽,蹦蹦跳跳地出现在片头,夸张地表演着孩童的打闹,认真谈论天马行空的想象,有人说他是最好看的孩子。14岁时,他是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飞驰的追风少年。21岁,他靠救济金度日,沦为流浪汉,观众担心他在下一集是否还活着。
年轻的时候,大家都谈论梦想,老了以后,变得不得不谈论生活。年轻的浪漫主义者很快沦为陷入困境的单身父母。结婚、离婚、不忠和包容、精神疾病、挫败的和实现了的野心,主人公们的生活在情感的延时摄影中展开。
狄更斯式的阶层讨论被另一种主题取代。如今已经78岁的导演迈克尔·艾普特说:“我以为我在做一个关于阶层的陈述,但我真正做的是关于生活的研究。”他的脸深受重力影响而布满皱纹,若干年前,他在比弗利山庄的四季酒店推广邦德电影,记者们好奇为什么他还在坚持做七年系列,报酬只是商业片的一个零头。
“我继续做下去,是因为今天与我交谈的每个人都问了同样的话,‘他们会怎么发展?电影将如何结束?’”
来自世界各地的询问越来越多,拍摄《28岁》时,艾普特突然意识到这个系列并不是关于英国的阶层制度,它有更深远的影响和共鸣。“这个系列是关于角色的成长、找工作、结婚和生孩子的普遍问题。”拍摄《42岁》时,戴安娜王妃刚刚去世,导演记录了主人公们对这件事情的反应,但在剪辑时删掉了,“因为与角色们的成长不相关”。
这是小人物纵向生活的人口样本。7岁,世界刚刚打开;14岁,脑门出现青春痘,回答问题爱用暴躁的单音节词语。7年又7年后,院子里的树长高又修剪,当角色步入老年,影片不再关心他们成功或失败的原因,而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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